這座城原本就寂靜，這麽一聲咆哮顯得格外突兀。但出乎意料的，這聲音並沒有擊起任何水花，就好像從口中出來就被這夜色吞了一樣，連個回響都沒有。

閻清卓現在已經認定了餘小定就在這周圍。自從餘小定出事以來，他就幾乎沒有安定過，一顆心就好像是被扔進了烈日炎炎的沙漠，炙烤著。到了現在，似乎是拿起來用手指碰一碰，就能碎成末，隨風飄走了似的。偏偏人前還要藏著掖著，忙碌著，自欺欺人地不想讓人看到分毫脆弱。

他已經壓抑得夠久了。

大多數人都有一個共性——越是在親近之人的面前，就越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。尤其是不好的情緒。

閻清卓在軍營這段時日，每日端著自己副將的職責，天天把自己裝在一個殼裏。政治與和何將楚之間，也因為此事，兩人再也無法像以前那般自然。所有的情緒找不到出口，都被他按壓在一個極小的小匣子裏，然後藏在心裏的某個角落。

現在餘小定的出現就好像在小匣子上戳了一個小洞，原本就撐滿了的匣子一下就就順著這個口開裂、爆炸。

裝在裏面的情緒胡亂迸濺了一地。

閻清卓幾乎是氣急敗壞的。他無比肯定餘小定就在哪裏看著，可是就是不知道他的具體方位。咆哮了一通，可四周還是一成不變的樣子。更加不要說看到餘小定的影子。

可他胸中所有的情緒爆發出來了就沒辦法收回去。

他手裏捏緊了佩刀，暴亂流竄的情緒逼的他無路可走。

他轉過身，揮刀而下，一刀寒光閃過。

近乎是洩憤的，一個貯貝器在他手下出現了一個整整齊齊的切口。切口平整，貯貝器紋絲未動，還維持著原來的形態。那一刀劃過去，刀風銳利，從外表上幾乎看不出什麽。

但是貯貝器確確實實已經被分成了兩半。

閻清卓站在原地，一刀劃過把怒氣釋放了些，心裏方才稍微平靜了一點。

他再次開口，以一種不大不小不疾不徐地聲音道，“出來吧。我終歸是閻家的當家。你我一同長大，兄弟一場，你若時冤屈的，我替你洗；你若有罪責……我幫你埋骨灰。”

話音剛剛落，就聽到一聲“哢啦”的一聲脆響。

這聲音清脆得很，在這安靜的夜色裏格外明顯。

有那麽一瞬間，閻清卓幾乎要以為那是餘小定要給他回應的征兆。但立刻就反應過來並不是。因為他擡眸四望，卻沒有看到任何像是人影的東西。

是他劃成兩半的貯貝器。

原本那個貯貝器被劃成上下兩半依舊原樣貼合，現在卻看到那貯貝器的上半部分震動了一下。貼合的裂口也出現了一個口子。就是這一下導致的聲音。

閻清卓皺著眉頭，看著那貯貝器隱約察覺到了幾分不妥。無論怎麽說，這東西也不可能會自己動。

果然，緊接著就看到貯貝器的上半部分又動了一下。這次動的幅度更大，動完了之後就好像打開了某個開關，整個貯貝器都在一種“顫栗”的狀態，原地小幅度的顫抖。

就在閻清卓以防意外準備劈出第二刀的時候，那貯貝器的上半部分終於在這顫顫巍巍中支撐不住，掉落到地上滾了一個圈，露出了裏面湧動的“雪白”。

接著就看到這白色，以兩半貯貝器為中心，在青灰色的地面上迅速蔓延了開來。

是鬼牙貝殼。

原本待在貯貝器裏的鬼牙貝殼，全都從貯貝器裏湧了出來。

雖說當初何將楚給閻清卓講過鴛鴦冢的經歷，但畢竟沒有親身經歷過。單單聽個故事也記不住多少，過了這麽久早就把細節忘了個七七八八，壓根想不起還有鬼牙貝殼這麽一節。更何況當初何將楚講的時候，貯貝器只順帶一提，閻清卓更加不曾知道貯貝器裏放的是什麽東西。要是知道，剛剛就不會那麽莽撞了。

此刻看到這雪白的東西蔓延開來，只覺得莫名的陰森，讓人覺得不舒服，心中猜測到不是什麽好東西。可也不知道這東西危害到底在哪裏，只憑著直覺後退了幾步。

可退了幾步以後退無可退了。這裏本來就只是階梯的一個轉角，上下的階梯兩側都是手持長劍的半身雕像，也不是什麽善茬。

剛剛見識過這些雕像的厲害，現在自己手上又只有一把佩刀。瞬間有幾分進退維谷的意思，說是按原路返回走“上”路，閻清卓現在手上只有一把佩刀防身，上去必定兩拳不敵四手，會被長劍活生生削成個五六七八塊。

閻清卓果斷舍了上面，往下走。

照常不過幾步飛掠，卻因為毫無準備，被一把守階梯的雕像的長劍帶破了皮肉。好在傷口不深。

不過血倒是流了不少，許多都撒在了階梯上。

閻清卓闖過這些雕像守著的黃泉路，停下來先警惕了一下四周。發現暫時沒有異樣，方才停下來。身上的傷口也沒有處理，連看都沒看。倒是一個回頭，意外發現那些鬼牙貝殼居然也跟著他下了階梯。

這貝殼都輕得很，自然是觸發不了機關。但是貝殼在經過他灑血的地方的時候，速度明顯慢了下來。閻清卓甚至發現有些貝殼是徹底停了下來。

這些貝殼嗜血！

閻清卓驚覺貝殼的這個特質的時候，方才從記憶裏把何將楚講過的那一筆帶過的東西對上號。

他隱約記得，當初何將楚講過，這鬼牙貝殼咬掉了他手臂上好幾塊肉。但是卻意外地怕白大夫的血，也是白大夫用他的血幫何將楚驅了貝殼的。

閻清卓瞧著這蔓延過來的數量，心想白大夫是指望不上了。這玩意兒要真這麽邪性嗜血，只怕是十個自己不夠它們啃的。

這地方詭異，估計想要快速遁走也不大可能，甩掉他們的可能性也不大。這麽走走停停地，留著它們絕對是個禍患。上策可能還是要在這就把它們給解決了，免了後面的麻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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